【鸣家】潘昌操:一步一步走进城市文学会客厅

2023-06-19 07:00:00 听新闻

走出高处的会客厅,那些低处的车流和更高的楼宇,在通远门前显得恭恭敬敬,无不虔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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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庆的六月没有想象中炎热,它是从和风细雨中进入的,小雨时而淅淅沥沥,时而状如泪滴或轻或重敲打着车窗玻璃。雨刮器要不停地刮呀刮才能将这些天外来客刮走,顺着车身又回归大地。

  从南岸到渝中,车过菜园坝大桥,整座山城一览无余,渝中那边的高楼林立,有更大的密度和高度,江面上的水稍有所涨,清澈透明,雨天也波光粼粼,薄薄的细雾给山、给江、给城披上了面纱,雨中的重庆别有一番风景,山与城、江与城都受着夏雨的沐浴,穿梭的轻轨,时停时走的车流,打着伞匆匆行走的行人,悬岩上红火似的三角梅,换完新叶的黄葛树都自觉自愿接受这雨爱的滋润。

 在红绿灯面前我是时间的奴隶,因是上班时间,给领导请了小半日假,跟着车流走走停停,车内我不开空调,但我得打导航,我的目的地是重庆文学会客厅,地点是渝中区通远门星临书局。

  说起来惭愧,作为重庆人我还没去过大名鼎鼎的通远门,我却早听说过它的大名也查阅过一些史料,知它在南宋时叫镇西门,明洪武初年戴鼎扩筑城墙后改名为通远门,是重庆九开八闭的十七座城门中唯一不通水路的城门,地形险要,易守难攻,是佛图关后保护老重庆的最后一道屏障。

  去文学会客厅,心里当然想得最多的是文学,和这些年成长的历程。年轻时虽写过无数调研文章、职业论文、通讯报道,或多为职业爱好使然,或为人作嫁衣,都不能叫做文学,我呢,充其量叫文学大门外的徘徊者。2015年,如果不是被调往茶园新区,宽阔广袤的热土给了我无限的诗意,点燃我骨子里的文学梦想,也许我没写诗,也不会认识傅天琳、王明凯、杨金邦、陈猷华等恩师和前辈,得到他们悉心的指点和帮助,写散文,写报告文学,写小说,一步步走向文学之路。使我没虚度中年闲暇的业余时光,使此生能够做一个有生命意义之人,执笔当执萤火之人。

  古语说,“关乎天文,以察时变,观乎人文以化天下。”车过两路口,再往七星岗方向,从小喜欢读史和古典文学的我知道这是蒙古大军攻打重庆,巾帼英雄秦良玉复重庆走过的方向,我去文学会客厅,当然是去参加一次文学活动,随便去参观见证过三国时李严筑城,历史上两次被攻破,多次被飞机炸弹轰炸的英雄城市的“老人”——通远门。

  古道变公路,楼宇鳞次栉比,脑子里却满是历史厚重的气息,血管里流淌着巴渝文化、建筑文化、历史文化、抗战文化的血液。作为重庆人,我自觉接受这些文化的熏陶和传承,欲明了我生活的这座美丽城市是怎么来的,经历过什么,又要到哪里去?还得感谢文化的成果和载体的文学,是文学让我在辛苦的工作之余孜孜不倦阅读、书写,书写这座城市丰富而多彩的人文,赞美这座城市顽强不屈的特性。

  车过和平隧道,这两个门洞似的隧道,我反反复复经过多次,但我仍然不知隧道上面就是通远门,好不容易在寸土寸金的渝中中地带找了一个停车位安放下我的“坐骑”。仰望通远门,它像一个威武的将士站在高处,表情庄严而肃穆,城门上下的攻防雕塑双方张弓搭箭,手抱巨石,攀沿云梯,正在疆持。我仿佛还能听到血雨腥风中的喊杀声,这城下雕塑或是蒙古铁骑正在攻打南宋最后的堡垒,也或是“八大王”张献忠的农民军攻入城市前最后的冲锋。雨又密又细,我没有打伞,任雨打湿我的头发,这是历史雨,文学的雨启迪心灵。

  而我一步一步踏上石阶进入的城门并不高大,像一个悬在半空中的洞,开在城墙的中央,应是通远门的瓮城门,这是强敌千方百计想攻入的门,这是向市民开放从这里出发便可通向远方的门。而此刻成为我进入城市文学客厅的大门,没有血雨腥风,没见尸横遍野,也没见城门外小山一样的坟茔,只有轻轻的风,细细的雨。

 沿着城楼条石和雕绘皱纹样的纹理走进城楼内的金汤街,街道安安静静,不高的居民楼,少许的门面和行人,而在发黄的古书里我看到这里曾车水马龙,贩卖小吃的商贩云集,石板路上曾走过达官贵人,走过落第秀才,走过骡马得得的蹄声,走过市井中穿草鞋、穿布鞋、穿皮鞋的步履。是城门给了他们金汤之感,是城门让一代代市井安居乐业、繁衍生息。

  我问过几个游人和几家店面,他们都摇摇头,不知哪里是这座城市的文学会客厅,不知哪儿是星临书局。最后是一名中年妇女用手指指了指城墙上面的门楼说,你上去看看也许就知。

  箭垛仍在,城门通光的天井仍在,站在城楼上,果真地处险境,好宽厚好坚固的城墙,城墙上还有公园,水泥花架上的花正热情开放,好似在风雨中欢迎我这位初来乍到的客人,站在城墙之上,不得不赞叹祖先们的建筑智慧。

  新修城楼重檐叠嶂,像一只飞翔的鹰,它飞越了历史天空又落足到了它原来停足的地方。这座复古的建筑正对着我走来方向的匾额上书写“好座重庆城,城墙故事会”,首先进入我眼帘的就是这座城市城墙文化的总结之语,像一个先人开口向你讲故事,娓娓道来,却无息无声。在城楼右侧古色古香的廊柱间,终于看到了“重庆文学会客厅”的匾额,我长吁了一口气,抬手看看表,离活动开始还差半小时,早到是我的习惯,因为我从不愿意有人等。

  不愧为文学会客厅,在茶吧、咖啡厅的间隔,在四壁的书橱间满满的是一些书,我匆匆地翻了翻,大都是重庆本地作家的作品,如王雨的《填四川》、李钢的《时间升起》等等。参加文学活动的客人还没到,我找了会客厅左侧的一个位置坐下,慢慢喝茶,独享时光,我环顾四周,来客们并非全是文学之人,多为游人,他们背包带袱,有的还是拖家带口而来,他们闲坐着,交谈着,脸上满是轻松的表情。也许这就是文化的魅力,文学的魅力,没有多高的门槛,只要你喜欢,进来便是客人。

  我只喝茶,没有看书,放在茶桌上的双手,又仿佛手捧着一本厚厚的大书,这本书就是这厚实的城墙,书里我看到了身材魁梧、盔甲齐全威武的张珏的身影,这位四川制置使、重庆知府,曾在钓鱼城之战中协助主将王坚击败蒙古大军,确保重庆18年的安宁。或许,这座城市、这座城楼欠他一个威风凛凛的雕塑,同辛亥革命的志士杨沧白、革命先烈杨闇公等仁人志士一样值得敬重,我双手放在胸前,从虚拟的书中走出,默默地向城墙方向行注目礼。

  当我起座沿着城墙再次逡巡,探访古迹,仿佛是当年张珏帐下的老兵,前世今生,又梦回故地。当我重新入座,客厅里己进来了许多活动的嘉宾,有著名报业人,文学评论家许大立,有著名诗人,陈子昂诗歌奖、人民文学奖、骏马奖获得者重庆市作协副主席张远伦,中青年作家,上游新闻编辑陈泰湧,著名民工诗人泥文等。许大立先生和我也师也友,我的第一部长篇小说《机动一组》的研讨会有幸和本土女作家王福梅的长篇小说《少年千日惑》研讨会合并一起进行,在那次研讨会上我认识了许大立先生,他幽默风趣的语言始终是研讨会的焦点,他的评论客观公正,给了第一次写小说的王福梅女士许多赞美和鼓励,他满头银色的头发,和蔼可亲的面容给我留下了极深的印象。后来到江津《家国情怀》采风,又一次遇到大立老师,当晚的文娱节目,大立老师将幽美的歌声留在了白沙的沙滩,留在了滚滚东流的江水里,原来许大立老师还是一个多才多艺的大才子。我们加了好友,他看了我朋友圈的诗后,还向巜重庆晚报》推荐发表,他是一位不折不扣的忠厚长者。不久前他又把我拉入了“文学会客厅”的微信群,也就是说,在进入会客厅前,我已经在网络上先进入了会客厅。

  随后不久,著名网络作家小桥老树即重庆文学院院长张兵带领二十来名青年作家匆匆进入了会客厅,他们刚参加完著名作家余德庄的新书发布会又移步到会客厅。在会客厅的四楼,也就是门楼的最高层,一群文学爱好者在一起,大家相互介绍,说出自己的创作情况。望着那些一张张无比年轻的脸,我心里满是羡慕,他们大多三十来岁,而在诗歌、儿童文学、网络文学、报道文学等领域就较有名气,且创作颇丰,不似我一出道就是中年,当我在山脚时,像张远伦等青年作家便已经到达了山顶,当我好不容易气喘吁吁到达半山腰,他们却翻到另一座高山上去。

  当我从张兵院长手中接给文学院和上游新闻颁发的短篇小说奖状和奖品,不禁有些许感叹,去做一名追赶者吧,淡泊名利,去做一名文学的忠实跟随者吧,以笔为戈守卫城池,入门就是起点,不离不弃。

  走出高处的会客厅,那些低处的车流和更高的楼宇,在通远门前显得恭恭敬敬,无不虔诚。雨仍在下,打湿了我的衣襟,打湿了我的头发,历史之雨,文学之雨,汇集在一起就是血脉,可以传承的血脉。通过通远门走向远方,爬坡上坎,一路走去,跌跌撞撞,也许会走向另一个高地。

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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