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家】李立峰:以梦为马——不唱山歌不开怀
2021-01-14 11:00:00 听新闻
“女儿大了要嫁人,男人长大要出门。哪里出门带锅灶?哪里远行背铺陈?渴了喝口山泉水,饿了敲开苗家门。客人进屋莫黑脸,锅里多掺一瓢水。”
邂逅镌刻在武隆区后坪乡文凤村的这首苗家民谚,我一直很想遇到唱苗家山歌的人。
因为在记忆深处,山歌就像一条耳虫,在耳中时时响起。齐秦、齐豫演绎的《印象刘三姐》,更时不时哼唱几句。
我是一个音乐盲,但这不妨碍我对音乐的痴迷,特别是对民歌的沉醉。
云上苗寨有山歌吗?我带着这个好奇走进了这个“鸡鸣三县”之地。
这里山清水秀,峡幽沟深,相传为七仙女下凡之处,有人间瑶池、云上苗寨之美誉。
盛夏时节,车子沿着如同丝带的盘山公路,一路逶迤。巍巍的苗王山,如同热情好客的主人,翘首以盼四方来宾。
遥想起第一次来后坪,山路尚未修通,那是一处养在深山人未识的地方。仅仅是一年多时间,公路开通,让大山深处的桃源向世人展现出迷人的面容。
寨中,是一座座原生态的苗家院落,青瓦,木廊,石阶,颇具民族风情。如今,均被改造成民宿,游客与当地居民均生活其间。
房前屋后,是郁郁葱葱的庄稼和花草。四处攀援的梅豆,绽放紫色的花朵;茂盛的南瓜藤蔓,绽放橙黄;格桑花像孩子的小脸;苞谷饱满,等待收割;梨子压弯了枝头。
山村的每一处,都让久居都市的人感到新奇无比,用手机拍个不停。久在樊笼中,复得返自然。身在其间,闲适便生出许多诗意。
君不见,月亮湖畔,房车和手风琴造型的房子前,孩子穿梭其间,留下银铃般的笑声。不远处,是一陇陇整齐的稻田,稻田中是好听的虫鸣,远处传来悠长的鸟语。几座水车,在慢条斯理地转动着,诉说着过往时光,充当着童年的玩具。
太阳湖边,几位城里人围坐闲谈,把身影映在湖中。画家在一旁支起画架,用了一个时辰,细细打探流云,回眸远山近水,在洁白的画布上,留下令人惊叹的画作。
此刻,我邂逅了第一位老人。他已经八十五岁了,独自坐在宽阔的走廊上,一边抽烟,一边看画。此刻,画家已经不知所踪,只留下这幅画任人赏读。
老人的身后,是一堆排列整齐的柴火,堆了一人多高。老风厢早已经退役,和木柴堆在一起。
这个场景让我突生感慨。如果不是这条路,画家恐怕与老农永无交集。此刻,他们住在一起,吃在一起,创作在一起。老农成为这幅作品第一个读者,也是唯一的观众。
我无法揣测老人的内心。当从苞谷地、红苕地耕种归来,带着满身的疲惫和汗水,一回到家,点上一袋烟,看一幅画。画上,不是别处,正是自己的家。
这幅画,必将辗转到都市,进入画廊,成为艺术品或收藏品。当更多的观众通过这幅画,看到山中景象,是否能忆起山中的过往,是否能平息心中的沟壑,进而收获一份诗意和远方呢?
我邂逅的第二位老人,在我的住处之后。大清早,我被一阵阵长号之类的音乐包围着。那是一种极度舒适的打扰。起初,我以为是一位音乐家下榻于此。
直到下了楼,上了石阶,转过屋角,才发现是一位老人。毫无疑问,他是此处的主人,是山中的原住民。囿于无知,我很难把老农与长号联系起来。但它就真实地发生在眼前,充斥在耳旁。
我很想用手中的相机记录下来,但我却含羞地走开了。是的,我感到了一丝羞涩,为自己渺小的认知。
我走过去的时候,表面平淡如水,内心却翻起狂澜。当物质丰裕之后,精神的追求体现在每一个人身上,包括这小村的老人,也在享受艺术。
我邂逅的第三位老人,就堪称传奇了。他叫潘学周,八十一岁,是苗家山歌传承人之一。他围着书法家转了一个上午,直到所有的人都散去,他才怯生生上前,向书法家讨了一幅字。
“锣要打,鼓要敲,敲锣打鼓,苗家山寨好热闹。”著名书法家石珺欣然挥毫,写下了老人的心愿。
有人就现场起哄,请老人唱一个,烘托一下氛围。老人张口就来,一点也不怯场。听得出来,他的唱词是原创的,现编现唱。
老人淳朴的歌声,从容的态度,感染了书法家,他们打开已经合起的笔袋,用矿泉水点墨,为老人写下一幅幅墨宝。
书写现场,我与老人闲聊。他说,这些山歌都是自己原创的,看到什么,就唱什么。比如当地震惊世界的后坪天坑,老人也去实地体验过,然后唱给众人听。
与他聊天的十几分钟,他的歌连绵不绝,原谅我不能写出心中的震撼。这种原生态的艺术,扎根于生活,来源于生活,丰润了生活。
我问他有没有徒弟,他说没有。我的心,徒然一沉。我说,我要给你拍个抖音,尽管没有多少粉丝,但我想表达一份敬意。老人没有红,但我希望老人一直唱,唱到一百岁。
入夜,长桌宴摆起,篝火晚会开起,苗家山歌唱起,被群山环抱的山寨,如同被人宠爱的婴儿,在摇篮中,久久不愿睡去。
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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