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家】张涌:为乡愁,架一座致远桥

2020-05-31 07:00:00 听新闻

涪陵马武,一个座落在800米山脊上的山区小镇。马武很阳刚。来自南阳的东汉中兴名将马武领兵在此驻扎屯田……

涪陵马武,一个座落在800米山脊上的山区小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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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武很阳刚。来自南阳的东汉中兴名将马武领兵在此驻扎屯田。他横刀立马,耀武扬威,矫健的身姿成为2000年后马武场的人文地标。

马武很斯文。一个人口不过4万、距离涪陵城20多公里的乡场,有马武将军陈列馆、农耕博物馆,还有与下里巴人似乎风马牛不相及的古今散文陈列馆。

马武多石桥,石拱桥、石柱桥、石墩桥、石板桥,宋代的、明代的、清代的、民国的,不一而足。阅尽800年沧海桑田的碑记桥摘取了重庆现存最古老的、最大石拱桥的桂冠。风姿绰约的广慈桥自明代崇祯年间以来即安卧小溪上,静看逝者如斯。有点年头有点“姿色”的还有平滩桥、通济桥、象鼻桥、清水桥......一座石桥是一首抒情小诗,一座石桥是一个记忆符号。能够望山见水的小石桥、曾经“走过、玩过、钓过、悲过、喜过”的小石桥勾起了一个马武地方官员的乡愁。

是的,这是一个叫何龙飞的官员、马武镇党委宣传委员,一个有担当有情调的钟爱文学的官员。今天的中国官场,很多曾经有才情有文彩的官员,走上仕途,便畏于文途。可喜的是,在马武,像何龙飞那样不畏文途的、有情怀有乡愁的官员很多。正是在他们的推动下,马武第一个在乡镇创建了全国散文创作基地。马武本镇的文联、作协等文化机构早已成立,镇党委书记、镇长、人大主任等都担任着顾问或实际职务。韩愈有诗曰:“文人得其职,文道当大行。”信哉斯言!文道既张,从者蔚然。从镇领导到普通干部,不少人在工作之余躬耕文苑,写马武、写涪陵、写行走天下的见闻和感悟。何龙飞笔下的故乡小桥很温婉,徐颖玲笔下的色达很神秘。他们坦然无畏、恣意抒写。有意无意间,他们与古代读书人“以文化人”的传统一脉相承。

古代不乏“采菊东篱下”的高隐之士,但更有亦仕亦文的粉本。流传至今的钜制佳篇,其实很多都出自官员之手。诗文可能使他们罹祸,但更给中国文化以瑰丽色彩。为官之余,笔耕不辍,文以载道,以文化人,这正是他们“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的担当。既为天地立心,何畏之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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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有,那当是另一种畏惧。这一点,我相信涪陵人最有会心。我记得涪陵长江北岸、北岩书院旁边,有宋代易学家、理学家程颐弟子尹焞读书的三畏斋。“三畏”语出《论语·季氏》:“君子有三畏:畏天命、畏大人、畏圣人之言。”这是孔夫子之畏,是读书人的敬畏。可是当下一些行走仕途者流,他们所畏,乃是猥琐,是患得患失。猥琐畏惧葬送了几多真情和美文,也葬送了文化担当。而这种担当,是当今中国农村所迫切需要的。农村在发展,农民要文化,仅有粮食是不够的。这让我想起了诗人王海桑的一句话:没有粮食,我不能活;没有诗歌,我不愿活。

马武虽然是小乡镇,但经济实力已经不可小觑,去年GDP达到12.8亿,跻身涪陵区前十位。老百姓不愁粮食了,解决温饱了。他们幸福感似乎已经写在3月梨花节的踏歌声中,写在7月采果节的秧歌舞上。但毋庸讳言,它和大多数中国农村甚至城镇一样,还不乏空虚、浮躁、浅薄甚至戾气;还面临发展后的“王石命题”:让灵魂跟上脚步。而要破解此题,唯有崇文致远;唯有在心中,架一座致远桥。

巧合的是,马武外坝村就有一座修建于清光绪年间的致远桥。据说这座百余年历史的小桥取自人名。我的思绪却又作了时空的穿越。我记得程颐被贬涪陵,身穷而道通。谪迁戎州安置的黄庭坚得知程颐在北岩讲学注《易》,于是前往拜会。两个文化巨擘把酒临江,谈诗文,涉易理,道世风,话沧桑。临行前,黄庭坚取《易》中“钩深致远”句,为程颐讲学注《易》处题写匾名“钩深堂”。

“钩深致远”,我不知道这是冥冥中的暗示,还是人文传灯在马武的接续。我们不一定、也一定不可能像伊川先生和山谷道人那样学术、那样广博精深,但我们应当站在致远桥上,回望先贤,从心灵上宁静致远,向美丽乡村渐行渐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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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乡村本是宁静的、醇厚的。从某种意义上说,传统文化的根基源自乡村,几千年的文脉传递在乡村。这其间,作为传统文化脊梁的乡绅功不可没。然而时移世易,乡绅寂灭,乡村和传统文化之间出现了断桥。不但如此,前些年,那个畸形口号“文化搭台、经济唱戏”畅行天下时,文化更成了可有可无的花瓶,成了暧昧尴尬的小三。

今天的马武所为,乃是回归人文正途:经济搭桥,文化唱戏;乃是在人们的心灵间、在古今间、在乡村间架起了一座文化的致远桥。马武古今散文馆序言说得好:“在乡村开一扇窗,点一盏灯;以文化人,以诗壮魂。”

那么,开窗点灯的人呢?当然是新乡贤,是像何龙飞这样的新乡贤。当新乡贤从少到多、从担当的官员延展到有德望的村民、从有识见的教师延展到有操守的商人的时候,当新乡贤们接过“耕读传家久、诗书济世长”的人文传灯的时候,我们何愁文脉不继,何虑乡愁湮灭,何惧乡村不美?

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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