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家】刘东灵:时间旅行者的“情人”

2017-12-28 11:30:00 听新闻

如果你知道阿紫的行踪,请告诉我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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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知道阿紫的行踪,请告诉我好吗?

她叫阿紫,她喜欢别人这样叫她,我第一次听到她,就联想到《天龙八部》里那个痴顽、聪明,让人很难捉摸、无从把握的阿紫,心里奇怪的打了一个激灵。

每想起第一次认识,心中都有波澜在翻腾。那是2008年初秋的一个晚上,快凌晨了,百无聊赖的我正准备下线,QQ上一个陌生的头像跳了出来,然后是一个调皮的笑脸,然后是一句话:“小东,你好呀!”

何方神圣?查了下她的QQ空间,无任何有效信息,我便有一句无一句地和她聊,想试探她是不是又一个要向我灌输某种信仰的“传道者”,心中暗想,看你聊到何时,再抛出那一套程式化的劝诫?

没想到对话中,对方却对我有不少了解,又暗想,该不是哪个朋友故意换了个新号来调侃我吧,那可真可恶,这么晚了,对一个资深单身人士这样做,很不厚道。

原来她是通过我的博客,对博客上所显示出的“自然醒来”的人生态度有兴趣,于是加的我。

对所谓的“自然醒来”,我有很大一套说辞来阐释它,但简单讲,或是在一种无所用心的状态中随时敏悟人生,随机缘流转把握生命的当下,欣喜于懵懂初开的那一刻……很多读者只简单的想着我说的是“睡觉睡到自然醒”,而阿紫是第一个在线敏悟并和我探讨人生观的人。

自然要去拜访她的博客,这一看,吓我一大跳。她国内著名高校毕业,又在某国拿了硕士,在国内一个著名的出国培训机构当老师,兼国际导游,游历了数十个国家;写得一手好诗文;画国画,水平不凡;摄影作品很见性灵和创意;手上写的一部艺术大师传记正待出版……而她,不过才24岁。

当然,更重要的是从她的博文和作品中,正透露了她是我在“自然醒来”路上的知己。

嫌打字太慢,通电话,如饥似渴地向对方诉说着自己的人生和期望,一打就是四个小时,当东方之既白,她的手机欠费停机后,我们在线,几乎同时的说出了感慨:仿佛天赐,你是我的知己,我几乎担心会爱上你!

然而下午醒来,我想着几个小时前的疯狂电话,竟有些怀疑阿紫是否真实。或许我只是做了一个春秋大梦?于是给她发短信,良久,她回我:东,为什么我会害怕再联系到你?

我呆坐在床上,看窗外暮色苍茫开来,心里仔细的掂量着,为什么我也害怕呢。是的,害怕爱上她,她说她是注定要继续流浪的,有时候醒来可能就在另一个国度,那么,我能和她一起同行吗?且不说经济和外语能力能否支持我成行,只是我对旅行和异域孤独的恐惧就让我担心不能匹配于她,还有,她是多么的优秀,我能让她一直欣赏吗?昨夜,就仿佛是一夜情,当醒来,必然要面对现实的窘迫。

怀着这种忐忑,后来的几日,我们突然没有了话语能力,在短信和QQ上,只淡淡的问候一下对方,然后就陷入沉默。仿佛那日我们彼此知己,担心要爱上对方的言语仅是一种不负责任的冲动,是一句谎言。

又过了几日,她消失了,大半个月后,首先是看到了她更新的博文,说她随团去了苏杭,说她依然是那么的喜欢苏杭的韵致,几帧小照片,照片上没有她的身影,但我分明就在照片上看到了淡雅落寞的她。后来的一个晚上,她告诉我,她也想念我,但不知道为什么,偏偏关了机。她说她困了,要我说温暖的话哄她睡觉。我于是说:在心中,我一直和你在路上……

就这样每隔一两个月,她就会在手机或QQ上出现一次,说她又去了哪里,哪里有什么让她心动,然后说想念我,说困了,要我说温暖的话哄她睡觉。我于是说:在心中,我一直和你在路上……

为了不让我失望,她说把博客停了,免得我去上面找寻她这段时间的蛛丝马迹。可有一天,她又在豆瓣网上加了我,但我打开,她的豆瓣,更新日却停止在2007年的一天。豆瓣上显示那时候她看的书是《影梅庵忆语》《浮生六记》《香畹楼忆语》《秋灯琐忆》……这些泛着沉香的古老之书,恍惚间让我不知今夕何夕,心下一阵凄凉。

2009年6月的一天下午,阿紫告诉我她来了重庆,但晚上要随母亲的太太团去南山观夜景、吃火锅,如果十一点能够下山,那么我们就找个地方坐一坐。结果十一点多她告诉我她太困了,明天再见。我振奋精神,打算中午再见,结果收到她信息时,她已在机场准备登机了。

半个月后,她在QQ上告诉我她在拉萨了,说下下周回京,我如到京出差,一定要见一见,那刻我已内心阑珊,只回了一个字:“好!”

过了些天,突然收到了一张来自拉萨的明信片,一座撒满阳光的寺庙,一个笑得灿烂的僧人,卡片上写着“我在遥远的地方想你”。那个下午我有点发痴,表情像个怅惘的僧人,那是我唯一一次看到阿紫的笔迹,她终于显得真实了些。

这之后,阿紫又消失了,我也仿佛忘记了她,年底去北京出差,回到重庆才想起我竟没有去找她,甚至没想到有个阿紫在北京。

遗忘会成为习惯,恰如命运偏偏喜欢和有心人开玩笑。去年的秋天,我的电脑被偷了,于是死活也找不到她的博客地址,再去从昔日博文和QQ对话去回味彼此已无可能。今年初,我的电话偏又坏掉,于是阿紫的号码也不见了,她终于像空气一样蒸发在我的视野中。

直到半个月前我看电影《时间旅行者的妻子》,才猛然发现,对我而言,阿紫多么像一个时间旅行者,总是在不确定的时间和地点出现,不可琢磨,不可等待。

我又尝试联系她,好不容易找到了她的QQ,留了言。几天后,阿紫出现了。她告诉我,这将近一年的时间里,她一个人去了海拉尔、阿尔山、满洲里、赤峰、太原、哈尔滨、平遥、碛口等好多地方。她告诉我闲时会画画和做手工。发过来几张画和手工的照片,一幅画的是一个小女孩拿着刀远远的与一头猪对视,一幅画的是一个裸体女子斜依着一朵冠盖般大的菊花,一幅水墨画的是一头虎,一幅手工是一只猫笑嘻嘻的骑在一条鲤鱼身上,还有一幅油画,一匹表情有点黯然的白马,身后挂着一幅壁画,上面绣着吉祥的云朵和花。我说,你的画风变化很大,那匹马有点像你。

东17:20:51

你越来越厉害了 你这样的家伙 一般人都不敢娶你了

紫 17:21:15

高帽子就是紧箍咒

东17:31:07

你日子过得真是有滋味

紫 17:31:28

呵呵。这是讥诮么:)

东17:31:35

不是 是羡慕 非常

东17:31:44

你的生活理想是什么?

紫 17:32:02

按照自己的意愿生活

东17:32:20

什么意愿

紫 17:33:37

说了就不灵了:)我有时很迷信的

东17:35:17

要是你以后每走一个地方就给我寄张明信片 那多美好

问阿紫最近的出行计划,她说要去瑞士琉森,那是一个很干净很安静的地方。我说我们杂志报道过这个地方,那是有着“全球最被游客青睐城市的第六名”美誉的地方,有著名的手表家族品牌宝齐莱。她说又心有灵犀了,我正打算送你一块宝齐莱。是吗,我很期待这位时间旅行者把她的时间概念,把那浪漫、干净和安静都送给我。

当天晚上,十点多钟,阿紫给我发来短信,说她困了,要我说温暖的话哄她睡觉。那时我在和朋友喝酒,第二天才看到短信。

又一天,阿紫在短信中说买了一本《一个民国少女的日记》在读,我知道书中讲述的是一个为爱而生又为爱而死的凄婉故事。心里苦笑了一下,这次,阿紫把阅读的时针拨向了民国,下次又将拨向哪里呢?


作者简介:刘东灵,81年出生于重庆梁平,毕业于西南大学中文系。诗人,媒体人,出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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