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家】周鹊虹:那柯里,茶马怀想
2021-05-14 07:00:00 听新闻
2020年1月20日下午,我驱车来到云南省普洱市宁洱县那柯里茶马古镇。那天的阳光特别好,是典型的滇南旱季的阳光。
那柯里是从普洱出来的茶马古道的第一个驿站,距离普洱市大概20多公里。庞大的山脚下,一条清清的小河,绕着驿站走过。一座古老苍劲的风雨桥,横跨在小河上面。风雨桥的护栏和座椅,已经被磨得光滑鉴人,不知经历了多少岁月,见证了多少人的悲欢离合。
当地人介绍,那科里的名字,最开始应该是叫“马哭里”。马帮人从普洱府出发运茶,首先就要翻越一座大山,从曲曲折折的茶马古道往下走,走到这儿,差不多就是一天的时间了。黄昏时刻,人困马乏,劳累不堪。茶马浑身大汗淋漓,刚好要过这条小河,河水特别凉,过河的时候,很难承受冷水,据说马会因此而流下眼泪。马帮人心疼马,为了不让茶马翻山劳累之后还要淌水过河,多次向当地官府请求修建一座桥。后来他们如愿以偿,这儿就有了这样一座风雨桥。这座风雨桥距今已有数百年的历史了。在桥的旁边,又建了这个驿站,慢慢的形成了一个小镇,让人马有了休息落脚的地方。
历史已经沿着岁月走到了时间的深处。茶马古道的旁边,先是修了一条省道,古道一下子就冷落下来了,但那柯里小镇依然还在路边,还不时会人或者车子,从昆明到西双版纳去的时候,在这里歇歇脚,停停车。前几年,高速公路通车了,从另一个山涧穿过,那柯里就真正沉寂下来了。每天有无数车辆,急匆匆的从小镇背后的高速路上疾驰而过。那柯里茶马驿站,如同一个藏在深闺的女子,从此就完全静静地沉睡在山的怀抱里,没有沾染过多现代的气息,传统的民居、斑驳的石板路,似乎还遗留着当年马帮驮林的声音。静静的夜里,可能还在诉说着那些悲悲喜喜的故事吧。
我走进了一家名叫高老庄的小院。小伙子跟他们聊着过去的往事,看到我们进来,他热情的招呼我过去。小院全是木质的,两层小楼,宽阔的回廊正在马路的上方,回廊边的窗户,正对着石板的古道。回廊下面,一张数米长的大茶台,静静的院落里,边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茶饼。院子里摆着马帮的锅灶、马鞍、驼铃之类的旧物品,浓厚的马帮文化。从院落四方的天井,可以看到湛蓝的天空,碧绿的青山。屋檐上是随风摆动的凤尾竹。
院落里一个小伙子正在泡茶,四位来自东北的游客,正在那儿喝茶。宽大的茶板上,泡的是当地盛产的普洱散生茶,琥珀色的茶汤静静的散发着香气。
小伙子有着云南人特有的黝黑的肤色,留着长长的头发,扎成一个丸子头。很健谈,笑容里也透着阳光的气息!他很自豪的介绍着那柯里茶马驿站以及他们家的故事。他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这个名叫高家高老庄的寨子就是他们家的祖宅。他家的祖辈,就是“马锅头”,就是马帮的头领。他很自豪的说着他的祖辈驮马运茶的故事。院子里挂着曾经用过的牛的铃铛和马的铃铛。当山风吹过,铃铛发出清脆悦耳而又古朴醇厚的声音。闲聊中,我们得知,这个小伙子的爱人是重庆人。于是对于我们的到访,感到特别亲切。言谈之间,有了一种他乡遇故知的亲近感。
小伙子的奶奶,90多岁了,穿着传统的彝族布襟,坐在台阶旁边的小凳子上,看着院子外的青山。深陷的眼眶,深埋着仿佛无数的岁月。
小伙子的茶,透亮,晶莹,阳光下,透着琥珀般的光泽。茶味浓郁,入口苦涩,但回甘很快,嘴里留下的是一种很舒服的甜丝丝的感觉。品茶的时候,时光很安静,也没有其他的游客。小镇并不出名,偶尔会有游客到来。当地政府做了一些简单的开发,类似新农村建设之类的项目。旅游一直不瘟不火,正是我们喜欢的感觉。世界,仿佛静静的停留在此时此刻。
小伙子说,普洱市有个写诗写得很好的人,写了一首关于那柯里的诗,写了他家旁边的小溪,他觉得写得很好,但是不记得了。我跟他说,我也来写一首吧,专门给你家写,好不好?他特别高兴!我随手找了一张广告纸,望着远处的青山和天空,想了一会儿,就在纸的背面,写下了下面这首诗,送给他。
古道茶歇
——作于那柯里高老庄
隔墙闻水涧,推窗见青山。
林间鸟语细,岭外白云闲。
风来古道远,雾过小村仙。
驼铃有茶味,一梦醉心间。
谁曾想到?在那一个安静的时刻,这个世界正酝酿着一场巨大的危机,一场看不见的灾难渐渐浮出了水面。几天之后,因为疫情防控,我们形色匆匆的离开了安静的滇南普洱,驱车数千里回到自己的岗位,整个世界被笼罩在疫情与恐惧的阴霾之中。人与人之间很难如此安静惬意的坐在一起喝茶聊天了,那个宁静的下午,那个温暖的时刻,已经成为某种难得的奢望!
此刻,我们被深深地都市林立的高楼里那一洞洞小小的窗子里,静静地等待着春天的到来!
此刻,我深深地怀念那远隔千里的小小驿站,那坦诚健谈的黝黑的小伙子,还有他那慈祥而沉静的奶奶!
他们应该平安吧,也应该比我们更加从容自在吧!
愿山河无恙,斯人长安!
图/文 周鹊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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